主题: [分享]《那些疼痛的花朵》---浅析回到拉萨的诗歌

  • kaka20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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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0/4/16 13:36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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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博尔赫斯说,“时间就是构成我的东西,时间是将我冲走的河流,但我就是这条河流,嚼碎我的是一只老虎,但我就是这只老虎,将我烧掉的是一把火,而我就是这把火。”对于写作者而言,他们的写作素材来源于生活,来源于时间的磨砺,他们时时被生活咀嚼,但同时,也在咀嚼生活。只不过,有些写作者咀嚼的更为深刻,深刻到我们能透过文字,触摸到那些疼痛的花朵。
    譬如回到拉萨——一个诗者。我并不确切地知晓他为什么取名回到拉萨,只是凭感觉,这个名字应该和他的心底深处的某些理想有关。纯净的、辽远的、宏大的,这或许就是他所希望抵达的心灵圣地。我一直认为他的诗歌更像是他的影子,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    他的诗歌以叙事见长,语言理性、节俭而深刻,即便是寻常小事,他也能用白描的手法,冷静、客观地描写,然后用一句凿刀似的的结句收束全篇,使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到他描述的某种场景当中,并且思考他的言外之意。这颇有些乐曲中的余音绕梁之功效,又有简笔素描的神韵。
    纵观他的诗歌内容,大致可分为四类:村里有鬼系列、民工系列、个人情绪系列、爱情诗系列。
    《村里有鬼》系列,描写了农村形形色色的生活。正如他在总序里所说:他们生活在村庄。他们害怕鬼,但又害怕失去鬼。这里有阳间的鬼,阴间的鬼,丑陋的鬼,善良的鬼,懒惰的鬼,勤劳的鬼,芸芸众生就是这样生生息息的。他们用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喜怒哀乐,屈辱、幸福、幽怨、快乐、这就是他们的鲜活生活!
    《黑洞》中的丑叔和老婆一鼓作气生了七个娃娃,老了,却佝偻着身子在田里劳动,“丑叔不知道,剩下的快缩成一团的一把力气,该填给谁”。结句是丑叔的黑洞,也是留给读者的一个黑洞,在黑洞之外,有许多发人深思的社会问题和观念问题。可作者却偏偏不说孰对孰错,这就是技巧,客观,是拙中的大巧。
    在《举手表决吧》中,作者把情感蕴在简单的描述中:举手表决吧,是不是磨把麦子/给壮子吃。谁点亮了马圈里的油灯/豆大小的火焰有点摇晃/十三个人,六票同意七票反对/躺在地上的壮子闭上了眼睛/旁边几匹瘦骨嶙峋的马/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/一阵风吹来,灯上的火苗/颤抖了几下,还是灭了。一票之差,壮子的命运正如灯上的火苗,颤抖几下,还是灭了。壮子的心理活动作者没写,但一个“颤抖”,一个“还是”,蕴含了多少对生的渴望和死的绝望啊!在这里作者充分运用了剧本的写法,情景、细节的点染,推出场景背后的一种悲凉,画出那个年代的灰白沉默。
    当然,在鬼系列中,作者更多地是把现象罗列出来,轻轻打开藏在麦垛中的一道道隐秘的门,门里的世界,有着凡世的烟火,七情六欲,各有各的悲欢。那些活跃在村庄的“鬼”,也是寻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,也正是因了他们,生活才如此这般的鲜活。所以,作者只是画鬼,却不评判。在他的笔下,各色鬼等,很大众,很有代表性,也许,有些鬼我们也常常与之谋面,喜怒哀乐,各随各的感受。
    而在民工系列,作者更多地把目光投向社会的特殊群体——民工。他们散布在祖国的四面八方,带着农村固有的淳朴和小,流血流汗,故事里充满辛酸。
    我只是蹲在地上抽了几支烟/他们说,我在想事情/如果真是想事情,也是想起多年以前/一个19岁的民工从这栋大楼掉下来/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/他就走了。此时,一阵风/吹走我抖落一地的烟灰——《轻》。
    这是作者以抽烟的轻,述说一个年轻民工的死。这样的民工很多,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足为奇,这样的事故也多,所以,我只能在目睹烟灰被风吹走的事实面前,无语。这是一种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和无奈,所以,我以为作者在以轻写重,以旁观者写在场,是一种隐忍的悲。这一点,在作者的另外一首诗歌《保安》中也有所表现。如写一个保安从工地七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,作者介绍这个死去的民工说:“保安,37岁/河南籍,泥瓦工/工地上保安的佣工表格/夹在厚厚的佣工表格中间,喘不过气”.这个死去的民工的命运,夹在那些厚厚表格中间,喘不过气。一句“喘不过气”,多么形象地写出民工的命如草芥,他们的不易和心酸,他们尖锥一样艰难地寻找立身之地。我很佩服作者的语言功底,如此寥寥数语,人物的辛酸和无奈就浓浓把我们包围,以至于我们也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    一根头发,躺在工地的一角/ 两寸,微曲,略带白头/他确定是他的/他拾起来的时候/不亚于昨天/一枚尖锐的钉子/扎进他的手指中___《疼痛》
    在这里作者充分调动自己的感觉,运用通感的手法,把钉子扎进手指的疼与打工命运的疼纠结在一起,创造出一种灵魂深处人物对自身命运的反思深度,是一种纵向的解剖,更是一种人性的关照。读到这里,读者也会猛地被藏在潜意识里的钉子狠狠刺一下,从而想起许多被生活遗忘的细节,这就是激发的智慧。
    在这一点上,我们必须承认,拉萨是敏锐的、智慧的,是关注底层的,有一种诗人的气质和悲悯情怀。他意识到了当代生活的碎片属性以及碎片写作的有效性。
    诗言志。作者之所以能从日常物事中发掘出不平凡的内蕴,这一点也源于作者的生活积累,源于作者的生活环境。也就是说,作者很多时候在场,是在场写作。据我所知,拉萨的经历也颇为坎坷,很小就背井离乡,尝遍人间冷暖,打过工,做过苦力,生活入不敷出,所以,他更能体验小人物的心酸,写起来也得心应手,因为很多都是他的耳闻目睹,我相信他写作的那一刻,心是疼的。他希望这些小人物能够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,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:回到拉萨,那里有洁白的云朵,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。可是,理想的实现总是有难度的,在朝圣的路上,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窘迫和酸楚。所以,拉萨在创作过程中,也产生了许多带有明显个人情绪化的诗作。
    如《我想把诗歌说成一种宗教》: 他们信仰词汇/词汇离天堂很近/词汇离地狱很近/他们在白天研究黑夜/他们在黑夜寻找一扇可以打开的门/他们给缪斯忏悔,唱赞美诗/缪斯给予他们灵感/却不给他们诗意的生活/缪斯神秘微笑着/把一把钥匙深藏在自己的圣经里/却从不肯拿出来。
    这把创造幸福生活的钥匙,作者诗中没有找到,所以,他生活在窘迫中,生活在挣扎中,也生活在坚持与非坚持的迷茫中。但,有一点可以肯定,他始终在行走。
    又如他在《涨》中写:面在涨/油在涨/菜在涨/肉在涨/儿子在长/母亲问我/你怎么又瘦了。一个“又”字,一组“涨”和“瘦”的鲜明对比,让我们看到一个穷困潦倒的诗人,面对生活捉紧见肘的无奈和酸楚。而现实的苦,又难以泯灭诗人对缪斯的追寻,正如他在《午夜咖啡》中所说:哦,你可以想像/被黑夜搂在怀里多好/一个写诗的人,很苦,很甜。
    作为一个诗者,他很清楚写诗不能养活自己,但他还是不能放弃,这或许就是他还能从如此苦难的生活中咂摸出一丝甜味的缘故,因为,在诗的世界里,他是富有的,他拥有那么多的想像和花朵,他是文字的舞者,是语言的王者。他在虚构生活的春天,在虚拟一场盛世。
这个盛世,包括爱情。
如他在《我习惯生活在幻觉中》说:
  
  一次一次
  虚构,我是一只蜜蜂
  有你想要的刺
  
  一次一次
  虚构,你是那朵花
  
  我不能爱你,你真的是
  那朵花

    那朵花很美,是作者所向往的,所以他虚构了一只蜜蜂,蜜蜂与花的爱情多么浪漫,可是,作者还是不能爱,为什么呢?因为他不能给花想要的生活。无奈的情绪构成了爱的幻觉。
那么作者的生活现状到底如何呢?让我们在《无题》中寻觅答案:
    越来越习惯劣质的酒
    母亲说,不能再喝了,看你越来越瘦
    是啊,一样的粮食,我却选择了骨头
    躺在夜色中的一小堆骨头
    梦都没有

    劣质的酒,越来越瘦,夜色中的一小堆骨头,梦都没有,这些词语的组合,让人感觉到一种凉意。这就是作者的现实,在这样的现实生活中,他如何用梦来疗伤,来自慰呢?所以,作者在诗尾舍弃了梦。
可舍弃毕竟是一种短暂的赌气,作者还是努力地微笑着面对生活:
《我不敢让你看我布满伤口的手》
我不敢让你让你看
我布满伤口的手
我把手深藏在袖口,紧握着拳头
深藏在袖口。我想对你笑
我是多么努力
努力的对着你笑

    我想,作为一个诗者,这种努力是不易的,那藏在袖口的伤,还是会在暗夜里隐隐作疼,只是,这种疼只在文字里弥漫,却不轻易示人罢了。
春天来了,迎春花开了,作者能看到的,却是与众不同的暖。
《迎春花》
迎春花开了,让站在墙头上的
一只麻雀流泪。它是一个待产的母亲
它面朝着迎春花,迎春花的颜色
比它的腹部还要温暖

    在这里,作者所看到的,是春天里一只待产的麻雀,作者对于新生活的渴望绝不亚于这只麻雀,所以他才会看到别人容易忽略的东西,譬如麻雀腹部的颜色。
    拉萨的诗歌擅长在白描的叙事描写中,把现实与理想分成黑白两色,这种对比所产生的反差是潜在的,是隐性的,正如他文字里的疼是深入骨髓的一样。不可否认,他的诗歌语言张力十足,但又不事雕琢,诗中有画,力透纸背。他不过分追求意义和深度,但意义和深度却自然呈现,他的叙述冷静、客观,仿佛制造出了一面剔透的多面镜,以使诗人的心灵通过它向生活的本原透视。直面生存处境,并试图从日常琐屑的现实和自身经验中发现诗意,叙事话语的加强便成了诗意表达的重要手段。是的,我们的确能从中感受到一种诗意,这种诗意不是作者刻意营造出来的,而是自然散发出来的,是一种生活的凝练,更是诗人智慧的提纯。他最大限度的打开了存在的遮蔽,在“无诗意”的生活角落找到了诗的存在空间,建立了诗同当代生活更广泛的联系。尽管这种联系时时灼痛诗人的灵魂,可他还是在写,在播种,也正是由于他的坚持,让我们在黝黑的土地之上,看到一大片正在盛开的疼痛的花朵。
    这些花朵,是诗人的生命的一部分,是春天的一部分,也是诗歌之所以美丽的最重要的一个因素。扎根在泥土深处,我们才能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歌唱。让我们祝愿我们的诗者把这些花儿一路种进拉萨,让我们见证这些花儿的疼痛和美丽!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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